“深圳飛成都機票只需要5元。”在往常，這應該只是航空公司為了吸引眼球而推出的營銷策略，而如今卻透露著整個旅游行業的心酸和無奈。自疫情發生以來，景點關閉、簽證暫停、導游停工、旅行社每天面臨大量訂單退訂，在這個原本屬于黃金周的春節假期里，整個旅游行業處在全線停擺狀態。不過積極的信號也在同步發出，大家開始在“寒冬”中尋找機會、拼命生存，等待著疫情過后的春暖花開。
1 關門停業、訂單退款、失去黃金季
2020年的“春劫”假期
2月28日，廣東省文化和旅游廳發布《廣東旅游飯店業受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急盼政策扶持渡過難關》通告，根據廣東省酒店行業協會測算，預計2020年第一季度，廣東省旅游飯店接待住客數比去年同期下降98%，直接經濟損失超500億元。截至2月18日，全省近三成星級飯店(191家)已停業或歇業，僅488家維持營業，開房率不到10%，這只是全省旅游住宿業的一個縮影。
與此同時，為有效防止游客聚集，全省423家A級景區中385家全部關停，23家部分關停(關停室內項目、公共旅游設施項目、人群集聚項目等)，15家開放性景區對市民正常服務。據廣東省景區行業協會初步測算，2020年春節假期(1月24日—30日)，全省納入監測的百家重點景區累計接待游客163.2萬人次，相比去年同期的1428.3萬人次，下降了88.6%。第一季度總損失約77.6億元。如不能正常對外開放，預計第二季度總損失約64.8億元。
“我們初步估算第一季度營業額收入同比下降80%以上，其余的20%收入主要來源于疫情暴發之前。”東莞市青年國際旅行社(下稱“東青游”)運營中心總監鐘淑儀告訴筆者，自1月24日以來，整個東莞旅游業面臨停擺，春節假期僅留主要人員輪流值班，保證著公司的基本運營。隨著疫情趨向平穩，目前計劃分批復工。
然而，突如其來的停擺并沒有讓旅游業閑下來。據東莞康輝國際旅行社(下稱“東莞康輝”)渠道中心總經理謝松回憶，自1月23日武漢宣布“封城”以來，文化與旅游部、民航局、鐵路局等相關部門相繼下發通知，酒店、機票、火車票等均可免費辦理退改簽業務，同時停止團隊旅游出行、停止包括出境游在內的“機+酒”服務、停止景區營業……整個旅游產業鏈進入“春運退訂周”。“僅僅在春節期間，公司損失2000萬元到3000萬元。如果加上其他運營成本、員工工資以及后續停工所產生的損失，估計直接損失高達4000萬元到5000萬元。”
事實上，旅行社、航空公司、景區、酒店、飯店之間的影響層層傳導、環環相扣，沒有任何一方能夠獨善其身。有著“東莞第一泉”之稱的塘廈三正半山溫泉酒店(下稱“三正半山”)自2月8日歇業，3月15日恢復營業。“我們是在1月21日開始陸續接到客人的取消、退訂電話。”談到損失，三正半山駐店總經理魏紅波直言，同比去年春節假期入住率大概下降80%左右。“今年除夕的入住率大概只有40%，年初三開始急速下降至不到10%，這在往年是無法想象的。”
和度假酒店不同，民宿本身及其服務的人群更小眾，這讓行業對寒冬的體驗尤為深切。
位于麻涌鎮新基村的網紅民宿“白房子”至今停業，酒店管家處于失聯狀態;位于33小鎮的初見行旅自2月2日關停，至3月15日仍未復工。據初見行旅酒店總經理謝姍鶯介紹，目前酒店已經提交復業申請，但是政府尚未批準，酒店將按照程序逐步恢復營業。
對于旅游景區來說，此次疫情所帶來影響不僅僅取消訂單那么簡單，還需要面臨節前投入的損失。2月4日，為了避免人員密集，一年一度的橋頭油菜花節宣布落幕，300畝油菜花田被提前鏟掉;2月13日，東坑賣身節組委會對外宣布取消節慶活動，引來不少街坊嘆息;此外，南社明清古村在年前通過公眾號發布“非遺進萬家，南社過大年”節目單;香市動物園打造“找稻幸福，非你莫鼠”新春稻草人文化節……這些，最終都因疫情而全部擱置。
“一方面是景區收入為零，另一方面是設備保養、人員工資等費用支出，還有節前氛圍布置的投入，預計損失2000多萬。”據東莞觀音山國家森林公園(下稱“觀音山公園”)管委會主任陳景玉介紹，此次疫情對景區的影響非常大，尤其是以“新年祈福”“春暖花開”為賣點的觀音山公園，等于失去了一個黃金季。
2 行業互助、苦修“內功”、開啟預售
文旅行業的花式自救
“我明明是做旅游的，病毒卻把我變成了微商。”這略顯調侃的一句話，透露著旅游從業者的現狀。為緩解資金流壓力，旅游行業開始變得“不務正業”，他們盯上了電商，玩起了云旅游，并賣起了土特產;與此同時，旗下員工開始變身微商和主播，開拓線上業務渠道……大家在努力止損的同時也在積極地尋求新的造血方式，一場行業的自救行動已悄然開始。
“各行各業都在陸續復工，但是旅游業什么時候可以完全復工，大家都在等待。”尹莉萍是東莞康輝的一名資深銷售，在她的朋友圈里，已經發出了至少兩次延時營業通知，復工時間從原來的2月10日延遲到2月底，再延遲到3月31日。
其中，1月24日是一個分界點。在此之前，她的朋友圈里基本上發布的是各類出游信息;在此之后，畫風突變為全球優選產品、知名旅游目的地的導游以及各國的旅游專家。她說，發廣告，不代表改行，現在的不務正業正好說明大家都沒有放棄，請繼續支持旅游從業者。
事實上，畫風的突變并非銷售的個人行為。3月4日，東莞康輝國際旅行社與東莞供銷社旗下的供聯E家平臺聯合推出康輝旅游扶貧公益館。據謝松介紹，扶貧公益館主要是利用旅行社豐富的旅游資源而推出的旅游消費扶貧新模式，既滿足東莞市民的出游需求以及購物欲望，同時為扶貧地區帶來旅游收入，一舉兩得。
同時，東莞康輝旗下的電商平臺康旅全球優選上線。據介紹，康旅全球優選精選全球爆款的旅游和生活產品，以“優選精品、樂享生活”的理念，為市民提供精致、優惠、便捷的旅行生活。“得益于線上業務的火爆，平臺一經推出便受到市民的關注。越來越多的供應商表達了加入的意向，同時也有越來越多的市民成為會員并分享給好友，營業額也在直線上升。”謝松告訴筆者，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平臺會員，通過分享讓好友購買商品，每成交一單均能享受激勵政策。
現金流的困難只是暫時，如何保障旅游人才的流失，才是關系企業長遠發展的根本。在談到如何“穩定軍心”的問題上，鐘淑儀表示沒有過多擔心。“一方面我們東青游電商平臺的建設成效明顯，在此基礎上順勢推出‘生活優品’服務，讓計調人員采購目的地產品，讓銷售進行推廣，維系大家的工作黏性，順便掙點零花錢;另一方面，我們鼓勵員工停工不停學，組織他們在線培訓，學習各國的旅游培訓課程，考取更多‘旅游專家’證書，厚積薄發為復工做準備。”
據了解，目前東青游已經有200多個員工考取了“旅游專家”證書，排名第一的柳斯更是勇奪41個國家的“旅游專家”證書，成為名副其實的學霸。此外，東莞青旅面向旅游愛好者也同步推出學習福利，每考取一張“旅游專家”證書，即可抵扣300元團費，讓大家在學習中逛遍世界角落。
同樣地，東莞的各個旅游景區在疫情期間也在“外觀政策，內練其功”。據南社創意文化旅游發展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郭優介紹，南社明清古村自1月26日閉園以來，便啟動了全新的升級計劃。“借這空當，我們啟動了景區展館升級、標識系統升級，并打造了兩條全新的特色巷道，希望在開園后能夠為游客帶來煥然一新的面貌。”
有的景區選擇以升級帶動營銷，有的景區則選擇以需求販賣“渴望”。“我們目前主要采取公眾號推文+線上預售的方式，保持資金流動，維護品牌形象。”陳景玉表示，差不多兩個月的宅家隔離日子，讓不少人產生出游需求。目前，尚未開園的觀音山森林公園通過一篇篇的線上推文，勾起粉絲對“綠色”“森林”“生態”的渴望，期待著復園后能夠盡快恢復元氣。
當然，對于不少文旅企業來說，最直接的自救方式還是線上預售。近日，同程旅游推出限量1元門票搶購、踏春紅包派送、38元大額紅包等預售活動，提前鎖定出游需求;攜程啟動“旅游復興V計劃”，聯合100多家目的地、1萬多家品牌共同投入10億元復蘇基金，促進旅游消費，振興疫后旅游經濟。
“旅游市場的恢復，首先會體現在周邊游的預售上。”鐘淑儀告訴筆者，目前東青游已率先推出“好貨不怕屯”自由行套餐，“現在推出的自由行套餐主要有兩個特點，一是價格非常優惠，基本屬于歷史低價;二是使用時間長，一般到年末都可以使用。讓游客放心屯放心用。”
另一邊，為了讓旅客放心，度假型酒店紛紛推出“安心住”“安心食”“安心玩”計劃。“在停業期間，我們想到疫情過后旅客首先關注的一定是防疫與衛生安全問題，因此推出‘安心’保障計劃。在酒店大堂入口，采取出入分道，同時配置了智能無接觸紅外線測溫儀、洗手液、口罩、口罩收納卡等防護用品;全酒店嚴密消毒，尤其增加房間和公共空間及高頻使用設施的清潔與消毒次數和力度;此外對于顧客用餐，我們要求做到一人一桌、家庭專桌，對于堂食客人，拓寬用餐空間、放長間距，有效阻斷飛沫傳播等，讓游客住得安心、吃得放心、玩得舒心。”魏紅波表示。
-觀察
是危也是機
期待疫后反彈
雖然疫情給旅游行業帶來巨大的危機，但不少內部人士沒有過于悲觀。大家喜歡將此次疫情與17年前的“非典”做比較，多數行業從業者還是認為疫情帶來沖擊的同時，也帶來新機會。
讓大家津津樂道的是，非典讓當時剛剛成立的淘寶火爆大江南北，也成就了包括馬云在內的一眾互聯網行業大佬。縱觀新冠疫情發生以來的一系列“云現象”，“云旅游”是否能成為下一個風口?
談及對云旅游的看法，不少旅游從業者肯定了云旅游的火爆。一位在東莞從事旅游十多年的資深旅游人說，淘寶直播自2月上線“云春游”以來，已經吸引了1000多萬人次的觀眾觀看，同時越來越多的博物館、景區看中云旅游所帶來的流量，紛紛加入到直播行列。從年初一開始休業至今的資深導游小郭如今也成為了一名云導游，并開通了企業微信、抖音平臺直播。他說，這何嘗不是一個機會?
同時，也有旅行社的工作人員向筆者表示，“大家在家里看到這么多漂亮的風景，說不定就引起了大家出游的欲望;大家購買某個目的地產品，也許就想著要參加目的地的體驗之旅。”
另外一個不容忽視的便是疫情過后的旅游需求。
3月13日，由艾威聯合旅游顧問機構、中國康輝旅游集團、亞太旅游協會共同開展的《疫情過后游客出游意愿調研報告》發布，在此次參與問卷調查的游客中，有 60%的受訪客人表示，如果疫情在三月底、四月份得到有效控制，他們今年是會考慮外出旅游的; 有27%的游客持觀望態度，暫時還不能確定是否會出游;只有 13%的游客表示今年不會考慮出游，總體上看，游客的出游意愿是很明顯的。
“我覺得這肯定需要一個過程，短途周邊游會率先恢復，并逐步擴大到跨市。短期影響是必然的，但相信總量不會有太多變化。現在大家的出游欲望只是被儲存著，等到疫情解封那一刻便會盡情釋放。”對于疫情過后的旅游行業，謝松表示了樂觀。
值得關注的是，東莞市政府在3月11日發布“一號文”中提到，將高品質優化公共文旅服務。其中包括加快建設市博物館新館，升級改造東江縱隊紀念館基本陳列部分;培育和引進一批精品酒店和特色民宿，推動大型綜合文旅項目落地等。這也為旅游行業的逐步復蘇釋放了積極信號。
-對話
東莞旅行社行業協會會長、東莞市康輝國際旅行社總經理陳偉光：
旅游供給鏈發展思路需要調整
文化周末：目前東莞整個旅游行業的現狀如何?
陳偉光：自1月24日，國家公布全國旅行社及在線旅游企業暫停經營團隊旅游及“機票+酒店”旅游產品后，全國乃至全球的旅游業基本處于停頓狀態。東莞在嚴格執行國家政策的情況下，旅行社、景區、酒店等文旅產業鏈全面停業，僅留部分員工留守處理退訂單以及維護日常經營。初步估計，此次疫情直接導致東莞旅游行業損失十萬人次旅客(僅在春節黃金周)。但是從整體來看，東莞旅游業沒有出現大規模裁員和結業，大家都在拼命“活著”，這就是一個積極的發展勢頭。
文化周末：您預計影響時間會持續多久?
陳偉光：目前東莞的酒店以及景區正在逐步恢復開放，估計旅行社在4月份也會陸續營業，但是恢復營業并不代表就能馬上恢復元氣。一方面是疫情尚未結束，游客對于出游還保持著謹慎態度;此外，很多人預估今年各大中小學會利用暑假來補課，這對于旅游業來說等于雪上加霜，因為旅游業的兩個黃金假期(春節和暑假)都沒有了。
文化周末：疫情之下，各行各業都在積極開展自救，東莞的旅游行業是否有所行動?
陳偉光：從政府層面來看，此次的救市措施出臺非常迅速。文旅企業屬于勞動密集型行業，政府所出臺的減免企業社保費、企業稅款、場地租金等措施，直接為企業減負;此外，東莞已經完成旅行社部分旅游服務質量保證金的退還，更被譽為雪中送炭，為旅行社處理訂單退款、支付員工工資提供了資金保障。
從旅游行業自身來看，大部分的旅行社均有推出目的地產品線上銷售、包機包車服務等自救措施，維持著資金流動;各大旅游景區、酒店加大與旅游服務商合作，通過推出預售特惠套票形成蓄積力量，帶動旅游業盡快復蘇。與此同時，大家都趁空當積極開展員工培訓，推動員工考證，為解封做好充分準備。
文化周末：非典過后，國內旅游市場出現井噴現象，旅游業進入快速恢復期。在您看來，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過后，是否會迎來報復性增長?旅游產業的基本面是否會因為疫情而發生轉變?
陳偉光：增長是必然的，畢竟現在是零，但是我個人認為不會一下子就能恢復到疫情之前的狀態。按照目前疫情發展情況來看，周邊游、國內游會率先復蘇，事實上，各大旅行社已經著手銷售省內的酒店自由行套票，市民的出游欲望加上預售的地板價格，相信整體銷量會不錯。但是，最近國外的疫情給出境游帶來致命打擊，尚不討論什么時候能夠回到出境游的高峰期，就是什么時候可以出境仍是一個未知數。
文化周末：您覺得各級文化和旅游部門應該從哪些方面助力旅游行業恢復?
陳偉光：我們希望得到政府更多的扶持。這其中包括通過人才培訓、人才補貼，最大限度減少旅游行業的人才流失;參照往年的稅收標準給予文旅企業稅收優惠，讓大家有個喘息的時間考慮未來發展;創造機會大力發展東莞成為旅游目的地，讓更多人、更多企業組團到東莞旅游、商務活動，這將直接給本地的旅行社、酒店、餐飲，甚至景區帶來收益。
同時，我們要調整旅游供給鏈的發展思路，過去我們都是“旅游+”的思路，通過旅游+文化，旅游+農業，旅游+科技，以旅游推動其他領域發展。現在旅游業需要重啟，是否可以反過來，讓其他領域“+旅游”推動旅游行業的盡快恢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