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財政部官網上公布的一份天津大學知識產權(專利)申請委托代理項目的中標公告引起知識產權界人士的熱議。引起業內關注的，是其“不同尋常”的代理價格。
中標公告內容顯示，此前，天津市明正工程咨詢有限公司受天津大學的委托，就“天津大學2019年知識產權(專利)申請委托代理項目”(項目編號：ETDQT201800128)，即專利申請代理服務組織采購。1月18日，評標工作結束，天津市北洋有限責任專利代理事務所、天津創智天誠知識產權代理事務所(普通合伙)、北京集佳知識產權代理有限公司、天津市三利專利商標代理有限公司、天津盛理知識產權代理有限公司等五家單位中標，中標價格為每件國內發明專利申請的代理費1500元。
價格一出，引起爭議。“這是對科技成果極度不負責任的行為。”114產學研協同創新服務平臺負責人史志東說，“之前就有代理國內發明專利申請的代理商報價3000元的，沒想到還有報價1500元的，也算是歷史最低價了。”史志東提到的是2016年1月，廣東省政府采購中心受廣東工業大學的委托，對專利代理服務資格進行公開招標的事。根據當時的中標公告，中標商對國內發明專利從申請到授權各環節的代理費(不含官費)的報價為3000元，中標結果也曾引發業內的熱議。
“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高質量的發明專利撰寫低于萬元。”北京超凡技術轉移轉化研究院院長張曉宇做了十幾年的專業技術經理師，做過上百項技術許可并購和企業咨詢。他表示，同樣的申請，在美國大概是2-3萬美元，貴的5-6萬美元。以前他在國外寫專利時，一件專利就需要花2-3個月才能寫出來，而國內很多代理機構一周就能寫20-30篇，質量可想而知。
張曉宇說，好的專利撰寫工作要對技術方案有充分的理解認知，幫助研發人員更好地優化技術方案和產品設計，進行查新檢索以避免出現侵權行為，根據技術轉移體系理論判斷發明成果的保護策略，分析同類技術的競爭對手技術路線，妥善地提出未來的競爭布局策略等，非常專業且耗時。他在英國倫敦大學瑪麗女王學院技術轉移辦公室和美國普渡大學技術轉移辦公室工作的時候，什么樣的科研成果有商業價值，是否有必要申請專利由技術轉移辦公室說了算。實際工作中，每次都需要很多校內外不同知識結構的專家進行分析才能得出結論，因此這個崗位的人的水平要非常高，人工成本也很昂貴。“國內的人工成本可能較低，市場也還不完善，但發明專利的撰寫也絕不該低于萬元。”
那么，國內的發明專利申請代理到底該收多少錢?
其實，早在2005年，中華全國專利代理人協會第六屆十次常務理事會經討論決定，原則通過了“全國專利代理服務收費指導價格(草案)”，并在全國范圍內征求專利代理機構和專利代理人的意見。按照其之后發布的《關于全國專利代理行業服務收費指導價格(試行)的說明》，在申請階段，發明專利申請總服務費=發明專利申請基本服務費+發明專利申請摘要撰寫服務費+發明專利申請說明書撰寫服務費(單價×頁數)+制圖服務費(單價×頁數)+發明專利申請獨立權利要求撰寫服務費(單價×個數)+發明專利申請從屬權利要求撰寫服務費(單價×個數)+其他相關費用。
依照該標準，對于常見的一件擁有10頁說明書、1個獨立權利要求、8個從屬權利要求的發明專利申請，如果不計算制圖服務費和其他相關費用，那么代理收費應為8200元。
十多年過去了。2018年6月，北京市專利代理協會根據北京市統計局公布的2017年度北京市職工平均工資，發布了2018年北京專利代理行業成本價公示，其中機械類、電學類、化學類等發明專利申請代理的服務成本均超過萬元。
按此標準，1500元的代理費遠不足以覆蓋專利撰寫的成本，代理商們更遑論盈利，投標又圖什么呢?
“天大的案子，我們沒考慮它的經濟效益，更多考慮的可能是社會效益，只能是投了，要想盈利肯定是沒有的。”一家天津大學項目中標企業的負責人告訴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1500元的單價是招標商定好的，只能按照這個價格投，高了也中不了，只能是廢標，這個價格在天津區域也“有點超乎尋常了”。該負責人說，她們也不想這么投標，希望相關機構能從國家層面規定一個最低價。
對此，天津大學方面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回復稱，這次招標的1500元單價是市場行為，這筆費用包含中國地域內發明的撰寫、流程提交、答復審查意見、授權手續辦理、過程文件、費用提醒及管理等服務工作。發明專利的代理服務費用因區域而異，“天津大概就是這么一個標準”。
有知識產權業內專家表示，專利文件撰寫的質量直接影響著專利的價值，但由于我國的市場不完善，其專業性也較強，很多人不了解工作的難度，往往不愿意出高價，這樣會對專利代理市場產生不好的影響，長此以往，還有可能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
該名專家還指出，專利文件撰寫一方面是為了申請專利授權，更重要的是之后遇到相關確權、維權的爭訟時對專利形成有效的保護，如果相關機構因為貪圖便宜而選擇了不當服務，之后仍會吃虧。
“問題的關鍵出在高校身上，市場上還是有出高價的人的，但高校是不會出的。”史志東直言，很多高校招標時不是在全國范圍內挑選最優的專利代理機構考慮合理的價格，往往只是考慮價格低的因素，“高校對知識產權重要性的認知還不夠，這是我國未來科技成果轉移轉化一個很大的‘敵人’。”
史志東說，目前，一些高校分管技術轉移的工作人員工作時不犯錯是第一位的，至于相關工作績效那得往后排，“人無壓力輕飄飄，井無壓力不出油。要想真正做好科技成果轉移轉化工作，路還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