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18歲的自閉癥男孩余龍森進入了新的一周，再次投入實習。今年1月，余龍森參加高職高考后被廣州現代信息工程職業技術學院的電子商務專業錄取。高考過后，余龍森的媽媽為他安排到廣州至靈學校實習，輔助他實習的，是陪了他12年的專職老師梁艷心。
梁艷心是余龍森除父母之外最信任的人，旁人與余龍森說話，通常都得不到什么反饋，而梁艷心和余龍森之間卻有說不完的話。她陪伴在余龍森身邊，指導著他打掃衛生，每完成一項，她都不忘提醒余龍森在筆記上打鉤標記。
從家教姐姐到自閉癥孩子的一對一專職陪伴老師，12年來，梁艷心對于“星星的孩子”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文/圖 南方日報記者 王越瑩 實習生 錢惠嫻
策劃：謝苗楓
“半路出家”
成為專職陪伴老師
梁艷心高中畢業后從陽江來到廣州讀書，原本打算做行政工作的她當時也沒想到，后來會走上特殊教育這條路。
上學期間，梁艷心利用課余時間去做家教，當時看到快要上小學的余龍森，梁艷心既喜歡又心疼：“森森是1歲9個月的時候被確診為自閉癥的，雖然不愛和其他人交流，但是他的性格比較溫順。”余龍森上小學后，梁艷心受余龍森媽媽的邀請，一對一專職陪伴余龍森。
一開始，沒有任何經驗的梁艷心忐忑不安。“森森的媽媽為孩子付出了很多，辭去了外企的工作，在關愛特殊孩子群體中做過很多事。”梁艷心說，但學習管理方面，余龍森的媽媽一直覺得孩子不那么容易聽從父母，更容易聽老師的。
由于一直上普通學校，余龍森的班里只有他一名患有自閉癥的孩子，小學一年級上課的時候，余龍森有時會不自覺地焦慮，自己離開座位走到墻角，或是走出教室。
“為了防止他上課時自己跑出來，我天天在教室旁邊的休息室里看著他。”梁艷心說，每到下課鈴響，她就會趕忙進去和老師溝通，跟進余龍森聽講的情況。
“自閉癥孩子有很強烈的刻板行為，很難接受改變，每天都要走一樣的路，如果他們一直以來的習慣被打亂，就會非常焦慮。”梁艷心記得，有一次學校調了課，但余龍森事前不知道，到了該上課的時間卻不用上課，他就會有點情緒。在那次之后，梁艷心每次都會跟班主任溝通好，同時也跟其他同學了解情況，提前一天做好第二天的安排。
“每年春天的時候，森森就會容易坐立不安、自言自語。”“半路出家”的梁艷心也會在一些突發狀況前束手無策，從她開始陪伴余龍森，就在余龍森媽媽的推薦下，先后到廣州揚愛特殊孩子家長俱樂部、啟智學校所開設的培訓班里參加培訓，在陪伴孩子之余，也不斷學習理論知識，吸取經驗。2011年，她考取了心理教育的教師資格證書。
表達情緒
教他用扔筆袋的方法
每個孩子的青春期都很困惑，有自閉癥孩子更甚。
“初中時森森總是被欺負。”梁艷心說。
梁艷心回憶，有一天，自己暫時離開了學校去辦事，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森森在教室的窗邊喊著自己要跳樓。“我當時看到就著急了，把他拉了過來。”梁艷心問過之后才知道，森森總是被欺負，因為有社交障礙，又常常“臉盲”記不住是誰欺負自己，他就經常生氣又表達不出來。
“看到森森難受，我心里更難受。”看到同學們對余龍森推推搡搡卻無法管束，梁艷心的心里有說不出的委屈。
“有的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是用盡了全力，卻阻止不了一些情況的發生。”梁艷心說，每次付出了很多心血，卻發現余龍森的社交障礙克服不了時，她會偷偷抹眼淚。
“要讓他先冷靜下來，告訴他下次遇到這種事情應該怎么辦。”梁艷心只能慢慢疏導，在培訓班督導老師的指導下，她教余龍森用“替代法”，在以后發脾氣的時候可以把筆袋或其他小東西扔到地上去，這樣既不會傷害別人，也不會傷害到自己。
有的時候，余龍森不明白梁艷心的用意，梁艷心就畫思維導圖給他看，用圖說明每一種可能的后果，利用他刻板的特點給他制定結構化的生活。
照顧余龍森的同時，梁艷心和其他老師一樣，也要和孩子斗智斗勇，獎勵和懲罰并重。“有的時候獎勵沒有達標，森森還會跟我說‘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梁艷心說，“森森最喜歡坐APM線，只要他做到了某一件事，森森媽媽和我就會帶他去坐APM線。”
看到余龍森在APM線上來來回回，開心地笑，梁艷心就覺得很欣慰。“他是個很單純的男孩，性格就和我4歲的兒子差不多。”梁艷心說。
“雖然希望他學習好，但是我們更多考慮的是他的情緒，只要他心情好了，一切都會好。”梁艷心說，別的孩子一兩遍就學會的，余龍森要學十幾遍，甚至二十幾遍，這對于她來說也是一個挑戰。
“這些年練就了耐心，這也是我成長的過程。”梁艷心說。
陪伴實習
為了讓他過得充實
12年的陪伴過程中，梁艷心在輔導余龍森時，很多知識都是從頭學起。
在天河職業高中學習期間，余龍森需要考取計算機一級證書，毫無基礎的梁艷心也開始自學。為了能把知識吃透，梁艷心有時候甚至熬夜到很晚，“反正我多學點東西也不錯”。梁艷心把工作也當成了學習的機會。
“自己先學懂了，才能教孩子，讓他順利通過考試。”她說，考了兩次后，余龍森終于拿到了計算機一級證書。
在梁艷心的眼里，余龍森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每次和他說“如果不努力通過考試，以后就不能做自己喜歡的計算機工作了”，他就會特別認真刻苦地學習，每天放學后還要學習六七個小時。
“12年能堅持下來，離不開森森媽媽的支持，我們共同在輔導森森，我的數學不好，數學都是森森媽媽教的，我來教語文。”這份工作讓她獲得了成就感和幸福感，梁艷心說：“森森讀小學時，背一首詩要兩個星期，高職高考前卻背下了很多文章。”
2019年1月，余龍森在高職高考中超過分數線70分。“我特別高興，高中的時候輔導他學習花費了很大的精力，他能夠上大學，也是圓了我的夢想。”現在，梁艷心每天陪著余龍森實習，上午在至靈學校的烹調技能室打掃衛生，下午在文書室幫忙打字錄入文件，梁艷心說：“實習是為了讓他過得充實，讓他知道通過勞動是可以獲得報酬的。”
余龍森在打掃衛生時，會參照梁艷心為他做的列表，表上列著“微波爐、冰箱、橙色椅子、藍色椅子、掃地、拖地……”每做完一項，余龍森會自己在后面打上鉤，待項目全部完成，他再繼續做下一個工作。
“森森的刻板有時候也可以變成嚴謹，讓他很好地去完成每一個小任務，我相信他以后會學好一門技能，獨立生活。現在他很喜歡到珠江新城附近逛，夢想著有一天能去寫字樓工作。”梁艷心對余龍森的未來充滿信心。
梁艷心最喜歡的一句歌詞是《星星點燈》里的那句“滿天的星星請為我點盞希望的燈火”，她覺得，自己的努力付出，固然幫到了“星星的孩子”余龍森，但是余龍森也用自己的單純和努力為她點燃了心燈，讓她感受到了這份職業的意義。
